迟之阳:“cao,这句歌词我喜欢!太酷了!真男人就要唱后朋!”</br></br> 严霁:“要不我们每个人都选一句自己最喜欢的歌词吧。”</br></br> 南乙:“各位……排练的时候除了主唱其他人都可以不张嘴的。”</br></br> 但这种调侃,也不全然出于“情歌”这一个原因,他们之所以空下来就逗他,也是因为察觉到南乙这几天的焦虑。</br></br> 只要进了排练室,南乙就近乎自虐地高强度练琴,好像不容许自己出一点差错似的。</br></br> 这都源于计划受阻。</br></br> 1号的凌晨,在秦一隅睡下之后,南乙将祁默给他的文件包打开,里面的内容很多,光是解压就花了很长时间。里面的每一条聊天记录,每一张截图、照片,每一份收款信息,他都看得仔仔细细。</br></br> 他们获得的比想象中还要多,这些文件中涉及到的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也超出南乙的想象。</br></br> 那些人名、职位,涉及到的事件,在他脑中形成一张复杂的网络,拎起其中任何一个黑色的节点,抖一抖,都能造成不小的震动。</br></br> 到这一步,南乙感到一种深深的被裹挟的预感。</br></br> 一开始他只想获得一些蒋正贪污的罪证,曝光出来,以此砸开一个窟窿,一旦蒋正垮台,他背后那些不见天日的肇事案就有了被披露的可能,陈善弘在舆论场也无法继续只手遮天。</br></br> 可现在他意识到,原来陈善弘之所以只手遮天,是因为背后不只是蒋正。蒋正也只不过是这张黑色大网里不起眼的一个小点而已。</br></br> 他完全想象得到,如果把这些都发出来,恐怕存活不了三十分钟。</br></br> 思虑再三,南乙还是打算循序渐进,从里面选出只涉及到蒋正和陈善弘的钱权交易,嘱咐祁默,将这些匿名投给他们当初筛选过的几家社会媒体。</br></br> 选择曝光的那一刻,他和祁默就已经按下了倒计时的按钮,一切不再秘密进行,蒋正迟早会知道自己的信息被泄露这件事。巨大的机器无情地在身后碾压、转动,他们和时间赛跑,必须尽快成功,否则迟早被卷入其中,尸骨无存。</br></br> 但几天过去,无一例外的,全部石沉大海。</br></br> 没有一家媒体将这条“重大新闻”爆出来。</br></br> 在这种令人绝望的集体沉默中,南乙格外冷静,是意料之中吗?他们的敌人本就权势滔天,那些接收到证据的人们,或许就像是当初的舅舅一样,即便查到了,拿到了实实在在的证据,也会迫于各种压力而无法报道。</br></br> 他又一次想到了跨年夜那晚的塔罗牌,重复出现的命运之轮,难道真的是一种残酷的暗示吗?</br></br> 这堵敏感的高墙不推倒,还有其他办法吗?</br></br> 南乙几乎无法入眠,被秦一隅抱得越紧,他越恐慌。</br></br> “我听说这次live是真live。”</br></br> 距离淘汰赛只剩两天,迟之阳很紧张。他一紧张话就会变多,拉着南乙说个没完,“就像跨年那场直播一样,每个乐队会有自己的直播间,不过大家是分开的,好像一个队一个房间。”</br></br> 南乙有些心不在焉:“是吗?那出点儿问题就麻烦了。”</br></br> “是啊,我可得做好表情管理,小乙,你得提醒我。”</br></br> “嗯,我看着你。”</br></br> “好像这次也有采访,好麻烦……想到我就焦虑,特别是那个1对1的pk,也不知道秦一隅准备好没有。”迟之阳嘀咕起来没个完,“我感觉殷律肯定会选他,听阿迅说,殷律每天都在练吉他,八成是想从秦一隅这儿一战成名了。我昨天还看到秦一隅去2组了,不知道是不是去刺探情报的。”</br></br> 南乙皱了皱眉,察觉到什么:“他去2组干嘛?”</br></br> 迟之阳摇头:“不知道啊,他最近总去。”</br></br> 这实在反常。从上次他和于昇碰面,到现在秦一隅时不时就往2组排练室跑,都不像是平时的秦一隅会做的事,他应该对那些人都不屑一顾才对。</br></br> 南乙开始担心,他是不是没有听自己的话。</br></br> 不行,他决不能让秦一隅插手,这对他来说无异于噩梦。</br></br> 正当他打算去找秦一隅时,手机忽然响起来。</br></br> 看着上面那串他这段时间看到快要麻木的数字,南乙有些愣神,直到旁边的迟之阳拿肩膀碰了碰他。</br></br> “谁啊?怎么不接?”</br></br> 南乙却忽然扭头,问他:“上次那个采样器在你这儿吗?”</br></br> “在啊。”迟之阳说,“你要用啊?”</br></br> “嗯。”南乙回过神,告诉他,“我想采个声音。”</br></br> 从2组回来,秦一隅脑子里全是阿丘对他说过的话,走到拐角时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,定睛一看,竟然是迟之阳。</br></br> “你走路能不能看看路!”</br></br> 秦一隅笑嘻嘻说:“不好意思,我得了一种视野在一米八以下就接近全盲的绝症。”</br></br> “你大爷的!”</br></br> 一旁的严霁拉住了迟之阳,询问秦一隅:“看到小乙没?”</br></br> 秦一隅蹙了下眉头,还很奇怪,“半小时前还给我发消息说跟你们一起排练呢,他骗我?”</br></br> “之前是在一块儿,后来他接了个电话走了,还背着琴和包呢。”严霁说,“没说去哪儿,我还以为去找你了。”</br></br> “没有啊。”</br></br> 迟之阳这时候插话说:“他找我拿了采样器,可能是出去采什么声音了吧。”</br></br> 秦一隅莫名产生了一种不太对的预感。尽管他知道南乙这人就是独来独往惯了,可自从他们在一起之后,他每天都会问南乙在哪儿,久而久之,为了不让彼此担心,两个人都形成了随时报备地点和行踪的习惯。</br></br> 但今天南乙离开排练室,却没有告诉他在哪儿。</br></br> “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找他?”秦一隅问。</br></br> 迟之阳看他脸色都沉了下来,也感觉有些不对,他仔细回忆,忽然想起早上南乙没接的那通电话。</br></br> “他今天对着一个陌生来电发呆来着,但是我不知道那是谁。”</br></br> 陌生来电?</br></br> 秦一隅脑子里忽然闪过什么,一边拨打电话,一边沿路返回。</br></br> “哎!你又去哪儿?”</br></br> 秦一隅没回头:“等会儿跟你们说!”</br></br> 他的身影快速地在走廊的一扇扇窗户前闪过,每一块玻璃都映着他沉重的脸。</br></br> 窗外阴恻恻的,明明是下午三点,但却看不到一丝太阳,灰色的云团像是陈年塞在心口的棉絮,潮湿、闷堵,又隔了一层玻璃,光是看着,就觉得喘不上气。</br></br> 坐在后座的南乙将车窗降下来。</br></br> “晕车吗?”</br></br> 透过后视镜,他看见了驾驶座上管家的脸,对方抬眼瞥了瞥他。那张皱巴巴的脸孔露出些许了然,像是在笑,但只有脸上的皱褶动了动,浑浊的眼珠子里并没有多少笑意,像个假人。</br></br> 见南乙不说话,他又和善道:“你脸色很差,我开慢点儿吧。”</br></br> “是有点晕。”南乙冷淡说完,看向窗外。</br></br> “之前我接过一次徐翊,那时候他估计也就比你大一两岁?晕车比你还严重,蹲在路边吐个没完。”</br></br> 南乙的指甲几乎要掐进rou里,语气却平淡极了。</br></br> “可能是遗传吧。”</br></br> 第92章 冠冕堂皇</br></br> 原本南乙还以为他会被带到什么建在深山老林的别墅区, 或者那个建在京郊的赛车俱乐部,但车子最后驶向了繁华商业区。</br></br> 目的地是某写字楼背后的高层豪华公寓。玻璃幕墙上反射着灰色的云层,一眼望不到顶, 像只披着银灰色鳞片的巨大怪物, 根本无需张嘴, 一块甲片砸下来,就要了人的命。</br></br> “这里是陈董投资的私人会所, 很清静,适合谈生意。”</br></br> 谈生意。</br></br> 南乙盯着电梯镜面内壁反射的自己,一张年轻的脸, 背着黑色的贝斯琴包, 穿得普普通通, 的确像个赌上前程来这里碰运气的乐手——在昏暗的地下室吃着外卖练琴, 自视清高地写一沓没人听的破歌,明明连个暖场的机会都拿不到,却还做着在五棵松和鸟巢开巡演的白日梦。</br></br> 在一个什么都可以用金钱衡量、一切皆可商品化的荒诞时代, 脸蛋、身材、性……确实都是生意。</br></br> 门打开来,镜面中的他一分为二,迈步走向自己这短短十几年最恨的人。</br></br> 这一幕与他前几年放弃的计划很接近。</br></br> 当他从舅舅遗留的工作笔记中得知陈善弘不止一次提出想要包养他, 并给以同样的方式对待过不少相似的受害者时,南乙真的想过借机上位, 在陈善弘毫无防备的时候一刀刺进他大动脉,血喷出来, 最好是喷个满墙。</br></br> 那时候他刚失去舅舅, 整个人处在极端崩溃的状态, 甚至看了不少人体解剖的书, 每天做梦都在肢解和凌迟陈善弘, 面上冷静,不发一言,实际看到红色就会想到他的血,看见白色就想要搅碎他的脑浆。</br></br> 这个症结结束于他找到秦一隅,发现他失去往日光彩的时候。</br></br> 南乙忽然意识到,一旦自己极端地完成了复仇,可能真的再也无法和秦一隅并肩,也无法将这个人亲手拉回他应有的位置。</br></br> 秦一隅永远不会知道有他的存在,至多,在那个信息闭塞的乡村,在镇上小卖部的电视机前,看到娱乐公司大老板被情人残忍杀害并分尸的猎奇新闻,为此停留一小会儿,眯着眼,轻声说一句“怪吓人的”,再买几瓶酒离开。</br></br> 那或许就是他们距离最近的时候了。</br></br> 这对南乙而言,也是一场噩梦。</br></br> 他的人生总是在噩梦和更糟的噩梦之间做取舍。</br></br> 19层,装潢相当奢靡的私人会所,出电梯就有毕恭毕敬的经理领着,走廊的墙上挂着名画,还有一些大明星的合影和签名。</br></br> 南乙习惯性检查着安全出口的位置,发现这里到处都是安保人员,人数比想象中还要多,如果对方真的不让他走,想脱身难度很高。</br></br> “这边。”</br></br> 他们被带到一扇对开的金色大门前,门口就有两个人高马大的保安守着。</br></br> 刷卡后,门自动朝内打开,里面光线极亮,刺得南乙眯了眯眼。</br></br> 再睁开,视野逐渐清晰。这里近乎一个空中楼阁,空间很大,三面都是落地玻璃。</br></br> 陈设倒是不复杂,看上去的确很像是谈生意的地方,几张环抱的皮沙发,一张大的办公桌,靠墙是一整面架子,上面放的不是书,而是各种唱片。</br></br> 进门前,那两个门神似的安保开口:“麻烦配合我们做一下检查。”</br></br> 这是意料之中。别人可能还好,但经历了上次打人风波之后,估计所有合作方面对恒刻这支乐队,都会担心他们会录音存证。毕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。</br></br> 南乙将琴包交给他们,看着他们将包打开,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遍,好像生怕他带了什么凶器似的。</br></br> 他脱下羽绒服外套,也当面翻开裤子口袋。</br></br> 其中一个人手里拿出一个探测器,在他身上扫了个遍。</br></br> 滴滴滴——</br></br> 探测器忽然发出警报,南乙皱了皱眉,低头一看,那人又重新扫了扫,确认过后,低声说:“没事,是牛仔裤上的金属扣。”</br>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