拿了东西，也就不必再回顾明衍的身边了，他们的儿子他们自己会请专业人士照顾，以后的人生，自己去寻精彩。</br></br> 如果有遇到困难，可以回来找他们，看在以前他对顾明衍的情分上，顾家不会亏待了他。</br></br> “可是，明衍他…现在这样……”</br></br> 微微颔首，沈钰慢慢调动出痛苦的表情：</br></br> “我没办法…对不起，真的没办法就这样回学校……叔叔阿姨，请你们让我继续留在医院可以吗？我只想看看他。”</br></br> “你们放心，照顾得不好的地方我一定会跟小陈阿姨学习的。如果…那天没去参加竞赛就好了，我能跟他一起去上学，就不会发生……”</br></br> 乌黑的眼睛起了雾气，涨潮似的蓄着眼泪，声音带上哽咽，像是没法再说下去。</br></br> 顾冰玲深深叹了一口气：</br></br> “唉，你这样看着他，又能看多久呢？”</br></br> 她做母亲的，顾明衍出了这样的事她最是心痛，但她是个有理智的成年人：</br></br> “你迟早是要去读大学的，到那时又如何？医生说的话你也听见了，明衍他可能一辈子都……”</br></br> 她忽然哽住，把脸转向一边，长卷发挡住了她的侧脸。</br></br> “如果他一辈子都好不起来……”沈钰抬起漆黑的眼睛，笃定地说：</br></br> “我照顾他一辈子。可以吗？”</br></br> 顾冰玲忽然顿了一下。</br></br> 她已经快五十岁了，以她丰富的人生经历，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少年说的什么“一辈子”实在不怎么值得相信，这样没效力的话一天能说八百辈子。</br></br> 但不知为什么，她觉得眼前这个孩子，有一股很不一样的气质。</br></br> 最后，是顾晋宇站起身，做了个走了的手势：</br></br> “现在时间也不早，小沈，这几天医院你就先不用忙活了，回别墅休息一下吧，也好好再思考思考，班主任也有打电话劝你回去上课，不是吗？”</br></br> 他们说话时就在病房里，由于顾明衍精神自闭，他们谁也都没有避着他，只有沈钰发现了顾明衍落在他们身上的眼光。</br></br> 医生说顾明衍关闭了对外界的输出端，但沈钰知道，顾明衍是有意识的，他的大脑是知道发生了什么，他只是不愿意做出回应。</br></br> 眼泪战术具有滞后性，它不会在第一时间起作用，但它绝不会没有作用。</br></br> 顾明衍爸妈是说一不二的性格，决定好的事情就不会更改，不可能因为谁掉了点眼泪、说了句一辈子就改变了。</br></br> 当晚，沈钰收拾了东西，离开他一直陪护的医院。</br></br> 临走前，为顾明衍流过泪的一双眼睛看向顾明衍，乌溜溜的眼瞳里泛着水光，轻声对他说：</br></br> “我走了。”</br></br> 缱绻眷恋地看一眼，再转身离开。</br></br> 苍白的灯光映着他高挑的身形，将他提着行李的影子拉得很长。</br></br> 病床上的小木偶顾明衍怔怔地盯着他看。</br></br> 拉开车门，沈钰提着自己的东西坐上顾家司机的车。</br></br> 行驶在回别墅的路上，开到一半，车玻璃上忽然淅淅沥沥地坠了水珠。</br></br> 天空像哭泣般，开始下雨。</br></br> 沈钰皱了下眉。</br></br> 突然夜空白光一闪，一道惊雷划过，轰隆一声巨响，连司机都吓了一跳。</br></br> 沈钰：“师傅、师傅，麻烦您还是送我回医院吧……”</br></br> 顾明衍被绑架的那天就是雷雨天，这种天气对他的病很不好。</br></br> “啊？可是，顾总说是送你回别墅……”</br></br> 轰隆！又是一阵电闪雷鸣。</br></br> 紧接着，司机的电话刺耳地响起来，刚接起，听筒里就传来顾明衍爸妈严肃的声音：</br></br> “马上把小沈送回来！”</br></br> “明衍情况不太好……”</br></br> 第103章 魔鬼的安眠曲</br></br> 黑沉沉的夜幕像要被撕开。</br></br> 白色的闪电刺啦地划过, 天空尖叫着，轰隆隆的雷声滚过大地，生病的顾明衍躲在床底下，捂住耳朵。</br></br> …扭断的腿骨、裹尸袋般黑色的行李袋, 车停下, 后备箱打开——</br></br> 脑海中浮现出那时的感觉。</br></br> 袋子外传来雷雨声, 他被扔下来，已经断了的腿在山中泥石路上拖行, 嘴巴被封条堵死, 连声音都发不出。</br></br> …疼，从出生以来就没有那么疼过。</br></br> 荒郊野岭的山, 没人再当他是什么顾少，两千万的赎金买不回他的命, 一把十块钱的美工刀可以捅碎他几十亿的身价。</br></br> 他马上就要变成一具尸体、在山中雨夜里成为腐烂的rou，别墅豪车、股份公司、和他银行卡里的余额，从此都成为带不走的一堆废纸。</br></br> 恐惧从每一个毛孔里渗出来, 积雨如涨潮的海, 淹没他的口鼻。</br></br> 双臂环抱着膝盖, 顾明衍在床底下把自己缩得小小的，连牙齿都在打抖, 身体迅速地冰冷下去……</br></br> “明衍、明衍！”屋子里传来叫喊声。</br></br> 沈钰回来推开门时, 就看到这病房里乱作一团。</br></br> 撒落一地的胶囊药、打翻的脸盆水、碎裂的漱口杯……拿着镇定剂的护士、有点被吓到的护工、还有医院用来控制精神病人的保安也来了。</br></br> 一群人挤在房间里不知所措, 这家私人医院是顾家控股的, 这位又是顾家唯一的少爷，现在生病的少爷跟怕人的猫似的躲在床底下, 谁也不敢上手去把他从里面暴力拖出来。</br></br> 顾冰玲和顾晋宇蹲在床边耐心地哄儿子，顾明衍却像不认识他们, 捂着耳朵，拿所有人当空气。</br></br>